第二章 谁的残肢
一夜沉沉的睡眠过后,秦方刚不到6点就自然醒了。一小时后,他已经盘着崖柏在街道上悠闲的散步。 朗雾镇离滨城车程大约40分钟,镇子靠着清茗山山脉,依山建有7个村庄。 早在六十年代,以林场最为出名,可惜没有江河,成不了那青山绿水的旅游城市。随着时代的发展,一拨又一拨年轻人离开了朗雾镇,这镇子只剩了些老人。 秦方刚走进一家包子店,要了一屉包子,一个卤蛋,一碗豆浆,慢悠悠的喝起来。 只见门口的摞着小沓小笼包蒸屉,正滚滚冒着烟,看着极有味道, 一对大爷大妈领着小孙女进了门,还没落座就报完了菜单,瞧着都是常来的街坊邻居。 “老板,你们这店铺开了不少年头了吧?”秦方刚咬了一口小笼包,又喝了一口豆浆, “味道真不错,怪不得都是回头客。” “有些年头啦,都仰仗各位街坊们帮衬,我们才越做越好。” 老板笑呵呵的回答到。隔壁桌的大妈听完,赶紧补上一句, “老板真客气,要不然味道好极了,我们才不来呢。” 吃完早餐,秦方刚转到小公园跟着打了好两套太极拳,还颇有兴致地跳了三支广场舞,然后喘着气坐在长椅上休息,享受阳光和小风,还不忘听听身边大妈聊了哪些家常, 等人都散了,他才打电话让人来接自己回酒店。 秦方刚再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9点半了,武锋已经在车上等他。 两人没怎么寒暄,秦方刚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武锋低头玩手机。 下车、上楼、参观办公室也没多说一句话,直到进了总裁办公室,两人才开始对话。 “小武啊,公司运营我是真不cao心, 就是你们这个产品,怎么锁定目标客户,咱们国内的只是一小部分,主要还是国外的,那些资本巨头。” 秦方刚拉着武锋坐下,表情颇为诚恳。 “您说的问题我们都考虑到了,但是毕竟咱们要做的事情…… 对,不太符合规矩,所以我还要到找几个小国布点。” 武锋扶了扶黑框眼镜,不慌不忙的回答, “像咱们在国内的布局,都属于链条的末端了,粗略的看,也算是为经济做贡献不是?” “哈哈。”秦方刚突兀的笑了笑,继续说: “有些话说的多了,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今早我在街上逛了逛,现在人的日子都好的很,哪哪都管得严, 今日不如往事,干我们这行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说罢,秦方刚往后一靠,让阳光照着自己的脸,五十五岁的男人竟然保养得不错,除了眼见几条比较深的纹路,其他的细纹都很浅。 突然他一挑眉,伸手拍了拍武锋的肩膀说, “走了,你先按你的计划弄,我还有点别的事,就不跟你聊了。” “诶,您忙您的。”武锋抬了抬头,没起身,秦方刚径直走出办公室,坐车离开了公司。 没一会儿,武锋接通一个电话,说到: “是,对,我们专做线上书画、珠宝拍卖,你们那个体量的钱,在我们这边都可以消化。 对,全球几个知名拍卖行的资源都打通了,风险几乎没有,不可能直接进来,还得倒几个弯……” ———————— “一天到晚让人整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有那事情出去多跟几条线索不行?” 陈松林把报告上传到系统里,然后把鼠标一甩,又是皱眉又是撇嘴,好不爽快。 办公室的同事都出去查案了,就陈松林和吴海两人,他们是同期调进滨城刑警大队的新人,刚来就接了蹲守秦方刚的活儿。 “要不是缉毒刑侦那边也是人手不够,咱两连这个差事都轮不到。 一开始我就说了,新人要有新人的觉悟。” 吴海抱着一沓卷宗坐了下来。 这些都是滨城近几年关于入室抢劫的案件,作案手法各不相同, 最为严重的是发生在五年前一歹徒潜入居民家中将一家六口灭门的惨案。 凶手是一个破产欠下高利贷的四十岁男人,报复社会随机杀人,然后跳海自杀。 “这一家六口也是惨,祸从天上来。”吴海摇了摇头, “咱们滨城治安都不错,偏偏就这一年,有两起入室抢劫致人死亡的。 一个是蓄意,一个是过失…” 陈松林看了看吴海认真学习那模样,心底还有几分羡慕,从小到大他就是容易烦躁的性子,从中医的话说就是肝火过于旺盛,静不下心老想动。 有时候看别人投入学习,会产生坐立不安,不得劲的感觉。 “吴海,卷宗等会儿再学。咱们再说说这个秦方刚,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陈松林走过去用手按住吴海手上的册子。 “秦方刚,对国内经济发展趋势变化确实敏锐, 早年腐败的厉害的时候,做红木家具整了不少钱,然后买了十几辆货车,又做起了物流运输的生意,那年头可都是挣钱的生意, 等他三十一岁的时候,开了一个客运公司,一个货物公司,四十岁又投资汽车生产,身价得有十几二十个亿了吧。 这人果然一直行走在风口啊。”吴海越说越感慨。 “可偏偏在他事业顶峰期,把产业都卖了,自己又搞回了木头的生意,我觉得不太合理。” 陈松林从接手秦方刚的案子开始,就跟患了疑心病似的,看什么、听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吴海轻轻一拍桌,用说书先生的做派,举起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在空中一掠,解惑到, “这叫财富自由,叫回归初心。 所以我们跟了他七天,不是大早上去赶海,就是寺庙吃斋禅坐,对对对,还有半天到深山里探险,这大叔也够闲的。” “你看事情不要太表面了。”陈松林说。 “你深刻你给我说说,毒贩给的7个名单,虽然有三个和秦方刚有合作关系,但都是六年前的事儿了,有啥实质性的证据该销毁早就销毁了。 更何况,这毒贩都死在收留所里了,缉毒大队那边想多问几句豆没辙。咱们……” 哐当,办公室的门被人突然推开, 韩东胜出站在门口,只瞧他的黑眼袋又重了,耷拉的眼皮下,眼神却依然坚毅有神, 只见他朝办公室瞅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陈松林、吴海两人身上,出神了一会儿,然后问到: “你们组其他人呢?” “啊,他们都出去查案了。”吴海答到。 “那你两收拾收拾跟我走吧,刚接到个案子,你们跟我出个警。” 韩东胜转身准备走,又回头补了一句,“你俩手上没啥事吧?” “没没没。”吴海、陈松林异口同声地说,抄起本子、手机立马小跑跟了出去。 “韩队长,这次是什么案件?”陈松林边走边问。 “北奎镇发现人体组织。” 北奎镇地广人稀,水土肥沃盛产甜橘,有江河支流汇入其中,近年来镇政府开发了农家乐旅游业,每到周末,都会涌进一群体检采摘的亲子家庭。 韩东胜一行从滨城公安局开车到北奎镇需要1小时20分钟,途径两个区,三个乡镇,一条环山路,公路大多为生鲜物流车,道路两旁常有买水果的农户,因此周末赶上亲子郊游,路况十分不太好。 恰好这天是周内,一路畅通,比预计还要早到了10分钟。 抵达时,案发现场远处站着好些围观的当地居民, 这是一处空旷的河床,除了散落的水洼、野草,就是大量的鹅卵石, 一个黑色塑料袋,连同上游留下来的几个垃圾袋,搁在其中一个长了草的潜岸边,水就到此处饶了一个弯,远远就能感觉到那坠手的重量感。 警戒线外停了一辆警车,一名民警正在进行拍照,一名维持现场秩序, 韩东胜三人打了个招呼,踩着碎石走到黑色塑料袋附近。 拍照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看到韩东胜两眼一亮,忍住了见到偶像时的激动,说到: “韩队长这就是今天上午11点15分接到群众报警的人体残肢,报警人是旁边穿蓝工服的小伙子,附近果园的装卸工人,早上活儿少过来打水漂, 扔石头砸黑色塑料袋带以为有什么好东西,然后捡了个树枝捣了捣,瞧见了手指立马报了警。” “辛苦了小张头,初步情况我们了解了。法医还有多久到?” 韩东胜向四周看了看,尽管是枯水期,但因为前两天受台风影响下了些雨,所以河里水量较多,此处位于中下游,是不是冲下来些树枝和垃圾袋。 没等小张头回话,韩东胜给陈松林、吴海派了活, “你两,一人去上游看看,把河岸周围的情况都摸清楚。 另一个人查一下周围关键位置的摄像头和行车记录仪,能要的都要过来。” 陈松林有点不乐意,想着等法医来了可以在旁边跟着学点知识,正准备张嘴说什么来着,吴海一把抓住陈松林的肩膀,回应道, “好咧,韩队长。松林你去上游,我去监控记录。“ 吴海一边拉着陈松林,一边小声说道: “你是不是又想讨价还价了?这种亏吃的还不够多,领导说啥就做啥呗,省的又呗埋汰。” 瞧着陈松林板着脸没吭声,吴海补了一句: “我发小就认识法医,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明天?”陈松林瞬间恢复笑容,用手肘轻撞吴海,调侃到: “你小子,果不其然是警察世家啊,还藏着什么好资源快让我瞧瞧。” 陈松林、吴海刚走没两分钟,法医杨睿信来到了现场,一边检查人体残肢一边说: “男性右上肢,机械性损伤,创口平滑整齐,肌rou都坏死了, 极有可能是深度冻伤的情况下进行的截肢。” “死后冻透了再截肢?” 法医抬头看着韩东胜,眼神越发深沉, 正想说话又忍不住再检查残肢创口,思虑了几秒,才缓缓张嘴: “而且,手指上的指纹都被削掉了,特别薄、特别规整。” “……疯子!”韩东胜咒骂。